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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自藍花園的冬菊精靈,託付了一封信,說是要給藍花園的萬壽菊精靈。
「……這是……我最重要的寶物。」黃髮的女子將項鍊解下,交給了君影,「請……幫幫我……」
「我知道了。」
因此,他們踏上了旅途。
油菜、君影、和西紫他們所居住的花園在人類城鎮的最角落,也被稱為「紫花園」,而藍花園則是大概隔了兩段人類住所的小花園。
不能算遠,但也不太近。
君影與油菜沿著磁磚前進著,近日小雨,所以有些積水。
君影和油菜熟練地爬上大片葉子,然後一起出力跳起後墜下。
葉片「啪」地一聲斷了開來,隨風飄落。
油菜歪著頭,疑惑道:「所以啊,到底為什麼想接這個委託?那項鍊……感覺很普通啊?」
君影抬眸,「但西紫笑著接受了。」
「……那傢伙有不笑的時候嗎?」油菜無語,隨後搖頭,把某魔鬼的樣子忘掉,「重點不是那個啦,重點是,信?」
「……反正,是思念很重的存在。」君影取著樹枝,充當撐船的工具。
「很重,很重的思念。」
油菜凝視著對方,沒有多說什麼。
當晚。
他似乎做了個夢。
在搖曳的花朵上,黃髮的女子撐著花瓣,隨風飄動。
然後,忽然,短色黃髮的女孩,負著手,蹦跳到對方面前。
「妳好啊!沒見過妳呢!妳是……冬菊吧?我是萬壽菊!我叫壽,妳呢?有名字嗎?」
「……」冬菊只是瞥了她一眼,而後鬆手,從花上一躍而下。
「喂、喂!別不理人啊!」
「喂、喂!」
「喂、喂!」
「喂、喂、喂!油菜!」
油菜睜眸,見到的是君影的紫眸。
「換你滑。」
「噢,噢!好的!」油菜蹦跳起來,接過樹枝,「那麼,妳睡吧!」
「嗯。」
油菜撐枝,繼續向前滑。
夢裡的冬菊對著那孩子這麼說,「不要隨便靠近我,跟我相處,不會有好事的。」
但那孩子卻笑著,如同驕陽。
「怎麼會呢?交朋友是很棒的事哦!如果沒有試試看,怎麼知道這樣不好呢?喂!別總一個人嘛,我們相處看看吧?」
「……妳。」冬菊瞥了她一眼,隨後轉開,「沒有用的。」
一天、兩天、三天過去。
君影垂眸,凝視著躺在她腳邊的油菜。
「信,要換我拿嗎?」
「沒關係。」油菜抹臉,「果然是很重的思念呢,代價……會不會拿太重了?」
君影將視線撇開,眺望遠方,人類的水泥地上暈熱出厚重的氣,白天是不能走了,會被薰死的。
「沒關係,因為,西紫在笑。」
「……好吧。」
短髮的少女追著黃髮少女的背後,只能看見那長髮隨著移動飄起而後落下。
她追逐著,腳步踏踏地響。
「冬菊!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呢!」
「冬菊!今天的陽光很棒,一起嚐嚐吧?」
「冬菊!喂!冬菊!」
冬菊回眸,只迎上那金色如驕陽地笑,「露水喝嗎?很棒的!」
冬菊垂眸,遲疑好一會後,才伸手,接過。
「然後呢?」君影將濕花瓣,包住油菜。
「嗯……」油菜仰天,看著鋁箔包的頂端,地板很燙。
「有點,難過。」油菜說。
時間飛逝,花的壽命不長,但通常,不會影響到精靈。
活了幾十年、幾百年的精靈都有。
可是也有。
不屬於的。
「壽,妳知道嗎?精靈分兩類。」冬菊垂著眸,略微冷清地說著。
「兩類?」壽歪頭。
「一類是依祝福而誕生,一類……」冬菊的眸看不出思緒,「是永遠也不會誕生。」
「我不懂。」壽茫然。
冬菊笑了,唯一一次地,笑了起來。
「嗯,沒關係,因為……妳不是。」
液體滑落。
油菜睜眼。
「她做了傻事,是嗎?」君影踢著腿,坐在花園欄杆之間,花朵的項鍊正蓋在油菜身上。
「……她很理智。」油菜取下項鍊,「西紫來了?」
「嗯,路過去辦事,回去了。」
「……叫那傢伙送啊!那個討厭的傢伙!」
「啊,我會轉達的。」君影點頭。
「不!慢著!當我剛沒說吧!」
「……啊。」
「妳已經說了嗎!」
「嗯,人類工具。」君影取出西紫做的小手機,「好用。」
「好用個頭!」油菜崩潰,「而且為什麼我沒有!」
壽在睡覺。
其他的精靈圍著冬菊,凝視著她。
「我要離開。」冬菊平靜地說。
「……壽會,難過的。」其中一名粉色髮的女孩有些猶豫。
「但這是注定。」冬菊垂眸,「她是『友情』,我是『別離』,我本就該離開。」
冬菊轉過身,「精靈分兩類,祝福的,和不被祝福的。」她凝視遠方,「會互相影響並且害到對方,所以我不在,是好事。」
她沒聽任何挽留,轉身,離去。
「我不明白。」君影撐著臉,他們正在新的水潭中,飄著葉片,「那我是祝福,還是不祝福?」
油菜歪頭,「祝福吧?我記得妳是鈴蘭不是嗎?」
「所以不被祝福的會很慘嗎?」君影歪頭,「油菜你呢?」
「……我勉強算祝福吧。」油菜不想講,他別過眼,「但西紫那傢伙……不是『祝福』啊。」
「喔。」君影點頭,「但他很強。」
「……還直接霸佔整個花園呢。」油菜望天。
「為什麼不叫我!為什麼讓她走!她一直都一個人,我好不容易、好不容易!才得到她的友情!」
黃髮的孩子在原地崩潰痛哭,哭的花瓣都掉落了。
精靈們安慰她,勸阻她,卻都沒有用。
「她在哪!我要去找她!我要去!」壽抬起淚眼,眼中是滿滿地堅定,「她能出走,我也能!我也能去!」
「壽!」
「別管我!」
所以壽便跑了出去。
她第一次離開花園,第一次跌跌撞撞。
祝福的能量逐漸衰竭,直到墜落在陌生的花園之中。
「冬菊、冬菊……」她抹著淚,自責著,「為什麼……為什麼我沒查覺妳的難過呢……」
如果……
如果說別離是妳的陰影。
那麼……
那麼帶她走,不是更好嗎?
……她不懂!
壽哭斷了腸,她再也無法起身,只是一個人在葉片中,凋零。
冬菊……
冬菊。
我是。
我是……
枝葉被踩踏的聲音,黃髮的女子垂眸,她凝視著地上的孩子,第一次慌亂了起來。
「壽……?」
「……壽。」
為什麼在這裡?
「故事就到這邊了嗎?」
「還有後續吧。」油菜揉了揉頭,不然為什麼要送信。
冬菊抱著那孩子,踏上了旅途。
祝福的精靈和不被祝福的精靈,有個決定性的關鍵。
「這是妳的願望嗎?」那人撐著頭笑著,紫色的半長髮略垂,姿態悠閒邪佞。
「可以,但妳知道,代價是什麼。」
冬菊垂眸,「嗯。」
嗯。
因為這都是她的錯。
如果當初好好告別。
是不是就不會這樣?
如果當初好好接受。
是不是……就不會真的,別離。
冬菊緩緩地,閉上眼。
冬菊。
冬菊。
我是,冬菊。
……我是,別離。
為別離而生。
為別離而亡。
而妳是驕陽。
是萬壽之菊。
為友情而生。
為友情而亡。
見妳。
我會笑。
見我。
妳會哭。
所以別追。
別來。
別擁有。
……
否則。
別哭。
一說分手。
二道別離。
三別依依。
四驕陽綻。
「能成為妳的朋友,我很幸福。」
「我是冬菊,我是別離,這是我的使命,別追來,我最親愛的朋友。」
她將對方地一朵花瓣做成項鍊,掛在頸間。
然後露出最後的笑。
「對不起,一直不能好好跟妳道別……因為,我永遠,也不想對妳說道別。」
「謝謝妳喜歡我,謝謝妳與我說話,謝謝妳……追來。」
「但是已經足夠了,已經沒有關係了。」
「總有一天,我會回來,妳等著我,我一定……會回去。」
「好嗎?壽。」
「我是冬菊。」
「我是妳的……朋友,冬菊。」
「很高興認識妳。」
「很高興再見妳。」
「很高興……與妳……再見。」
「所以請別再來。」
「因為這次,請換我去找妳。」
將信打開,油菜和君影把壽的花瓣交給了粉色的精靈。
粉色的精靈小心翼翼地將壽捧上了她的本命花,淡淡的暖陽照耀,黃髮的孩子帶點半透明的,沉睡其上。
粉色精靈向著他們點頭。
「謝謝你們送壽回來。」
「……不客氣,但沒想到裡面竟然是一隻精靈,超驚悚的啊!」油菜冒冷汗說。
「不用打人呢。」君影有些遺憾。
粉色精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,「真的給你們添麻煩了……是說,冬菊在你們那嗎?」
油菜與君影相望了一眼,而後雙手一攤。
「她一直說趕時間,大概,走了吧?」
「嗯。」
冬菊。
我是冬菊。
我是……別離。
西紫坐在貓上,由上往下盯著她。
然後他微笑,「死而復生的代價……有這種特殊祝福,真是卑鄙呢,別離。」
雖笑,他的眼眸卻有些冷漠,「有些人真是喜歡擅自做主,不管是替自己還是別人……真是噁心。」
「嘛,算了,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呢。」西紫閉眸,微笑,他拍了拍貓的頭,「走吧,雖然說以後只能再死一次了,但多個奴隸,也不錯對吧?點點。」
西紫與貓悠然離去了。
而一朵菊花,則埋藏於藍花楹的樹根底下。
靜候明年夏天或秋天的復甦。